次日清晨,眾人精神奕奕地起床。
院子里,趙禎正帶著小四子做運動,良辰美仨小孩兒跟著趙普練功剛回來,正在井邊打水洗臉。
吃過早飯,管家回來了,說是已經去客棧約了那位熊公子,晌午玉堂樓見。
白玉堂點了點頭,示意知道了。
眾人坐一起,正討論這個熊公子,就聽到院子外面有人哼個小曲兒進來,聽聲音好像是歐陽。
抬起頭往門口望,果然,歐陽少征一頭紅發梳得倍兒翹,臉上也光彩熠熠的,哼著小曲兒,一步三搖地往里走著。看到眾人,還一抬下巴,打了個招呼,坐下吃飯。
眾人都瞧著他,跟只容光煥發的紅刺猬似的,有些納悶——昨晚還要死要活的,怎么今早這么精神?
趙禎悄悄戳了戳趙普,一個勁使眼色——九叔!朕聽說人瘋之前會有些前兆!
南宮給他夾了個包子,讓他先吃著別亂想。
小四子抬起頭瞧瞧歐陽,問他,“征征,撿錢了么?”
歐陽少征笑嘻嘻掐他胖臉蛋,“沒有呀。”
歐陽這一嗓子莫名帶著點甜味兒,驚得對面鄒良都抬起頭來看他——這紅毛吃錯藥了么?
小四子又問,“那碰到什么好事了么?”
“嘿嘿嘿。”歐陽眉飛色舞啃饅頭,一臉的不可描述。
眾人都看趙普——什么情況?
趙普也拿不準,難不成昨晚上小桃花真來了?
天尊和殷候搖頭啊搖頭——不可能啊,昨晚沒人來過,不過那紅毛在房頂上哼小曲兒挺煩人的。
“對了,昨天那封信呢?”展昭跟歐陽討來看,昨晚上黑燈瞎火的,可能漏了些什么。
歐陽伸手摸了摸,拿出信和卡片來,遞給展昭。
展昭接過來,趙普有些不解地問歐陽,“那信封呢?”
歐陽眨眨眼,“什么信封?”
眾人都瞧他——裝信的信封呢?
歐陽一攤手,伸手又拿了個包子,啃著出院子去了。
眾人面面相覷,最后都問趙禎,昨天他是唯一看清楚那信封的人,上面有什么?
趙禎回想了一下,“畫了一朵小桃花。”
“還有呢?”
趙禎想了良久,最后搖搖頭——沒有了!
眾人都“嘖”了一聲——神神秘秘,什么情況?
……
晌午之前還有一段時間,展昭他們準備去趟衙門,趙禎也說要去,公孫要給良辰美景四個小朋友上課,趙普也說不去了,要留下來偷歐陽的信封。
展昭和白玉堂就帶著趙禎南宮紀一起出了門,先去趟衙門。
今天街上穿“奇裝異服”的人比昨天還多,看來正一波一波往這邊聚集。
趙禎覺得挺有意思,反正他看什么都新鮮。
到了衙門口,幾個衙役瞧見展昭他們,就說,“展大人,你們得等一會兒,大人正升堂呢。”
展昭還挺好奇,“這么早就升堂?有案子?”
幾個衙役都忍著笑點頭。
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不解——有什么好笑的么?
“展大人,這事兒都新鮮!”幾個衙役跟展昭混熟了,也不見外,領著他們去客廳,邊走邊說。
“今天一大早門口就有人擊鼓,我們出來一看,發現一個小伙兒正敲鼓。”
“那小伙矮矮胖胖的,看著也就二十五六吧,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,說他瞧見神仙了。”
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。
趙禎眼睛都亮了,“瞧見神仙了?什么神仙?”
“就在會稽山附近的官道上,說是前天他和朋友連夜趕路,天蒙蒙亮的時候到了會稽山附近,正走著呢,就看到頭頂一個巨大的亮光,好像是一個會發光的人飛向了樹林里。”
“他倆就好奇,追著那光跑進樹林子去了……然后就看到一個全身發光,什么衣服都沒穿的人站在林子里。”
“還說那人長得和一般人也不一樣,兩只大眼睛跟倆琉璃球似的,銅鈴那么大,直勾勾盯著他們看。”
“那矮胖子說看見那神仙朝他倆走過來,他突然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,然后就迷迷糊糊,昏了過去。”
“等他醒來之后,身上財物都沒了,連外袍都被偷走了,跟他一起的那個同伴也不見了。”
“他糊里糊涂跑下山,覺得自己可能是被神仙打劫了,所以就跑來報官了。”
展昭問,“他說他是前天被搶的?也就是說在山里躺了一天一夜么?”
幾個衙役都點頭,說那人今早來的時候還以為是昨天,一聽日子都懵了。
趙禎樂了,“這神仙還打劫凡人么?那人身上是帶著什么仙丹不成?”
“他說就是普通人,來找親戚的,和他那個同伴是在半路認識的,聊了聊發現是西北同鄉,而且都想要到金華府,所以一起結伴來的。”
趙禎覺得有意思,就拉著南宮紀,跟展昭白玉堂一起去聽審。
他們到的時候,姚霆淵都已經問完了,師爺拿著一份狀紙,還有兩張畫像,正給一個穿著里衣披著條毯子,頭發凌亂的年輕男子簽字。
看外表,的確是矮矮胖胖,和衙役形容的差不多。
展昭注意到,這人白色的里衣上,除了有一些塵土之外,左手胳膊的位置上,有一個手掌印……這個手掌印像是燙出來的,棉白的里衣袖子上,帶著一種焦糊的感覺。
正巧,衙門的仵作讓那人脫下外袍,他身上有不少傷痕,青一塊紫一塊的,左手的胳膊上,有個清晰的手印燙傷。
姚霆淵仔細觀察他受傷的傷痕,若有所思摸著下巴,轉臉,看到了站在屏風后的展昭他們,趕緊就招手。
姚霆淵雖然武功不錯但是軍營出身,對江湖不算熟,就問展昭和白玉堂,此人受傷的傷痕是什么內力造成的呢?
展昭看那傷痕,白玉堂則是接過師爺記錄的堂審筆錄,仔細看了起來。
這人叫吳大毛,西北人,做古董生意,金華府有個叔叔,年紀大了又無后。正好家里有幾家古玩的鋪子,就叫他過來繼承家業。
吳家的古玩鋪子有一套租的還是白府的宅子,五爺記性好,記憶中的確是有這么個姓吳的古董商人,可能就是這吳大毛的叔叔。
吳大毛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也來金華府投奔親戚的西北人,叫陸遙天,兩人在驛站認識的,聊得很投機,就結伴同行。
之后的供詞,跟幾個衙役說的差不多,稍微詳細一點,多了些吳大毛的感受。比如說他看到那個光亮追到林子里的時候,感覺到一股灼熱撲面而來,好像很燙。而那個發光的人是個男的,感覺很年輕,身材很健美,個子也高,皮膚很白,被一團白光籠罩著,身上跟人一模一樣,臉上完全不一樣,但他也不確定那人是就長這么奇怪,還是戴著面具,因為當時太亮了。另外他聞到的香味是一股木香,好像是松柏木那種香,沒看見火,但感覺熱……特別那人朝他們走來的時候。
而他之所以會覺得那人是神仙,是因為跟他一起看到那人的陸遙天突然對著那人喊了一聲,“山神!是山神!”
之后他就暈過去了,等醒過來就發現東西都被搶了,陸遙天也不見了。
展昭觀察完了他受傷的傷痕,問他疼不疼。
吳大毛點頭,說全身都挺疼的,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頓似的,特別胳膊上。
仵作拿了燙傷藥給他上藥,邊跟展昭說,“他肩膀還有被扯傷的跡象,身上很多擦痕,應該是有人拽著他一邊胳膊把他拉起來,很粗魯地脫掉他外袍的時候造成的。那個脫了他衣服的人,估計是隨手就把他丟地上了,他摔倒的地方是個斜坡,應該是滾了幾圈,所以這么多擦傷和淤青。”
展昭和白玉堂也覺得仵作推測的,跟吳大毛身上的傷挺吻合的。
“所以這倆哪個是山神呀?”這時,拿著兩張畫像的趙禎,晃著圖問吳大毛。
這兩張畫像是衙門請來的畫師根據吳大毛的描述繪制的,一個是全身光溜溜在發光的大眼男人,一個則是穿著黑色衣服,背著個包袱的年輕男子。
展昭和白玉堂就盯著那畫像愣住了。
有趣的是,他倆盯著的并不是那夸張的“神仙”畫像,而是那張黑衣男子的畫像。
這個應該就是跟吳大毛一起趕路的同鄉陸遙天,吸引展昭和白玉堂注意的是那人的衣著……
之前在官道邊的那起命案里,那具被王紹和假衙役們偷走的碎尸,穿的好像就是這套衣服。但因為碎尸無頭,所以也不好準確判斷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。
姚霆淵則是盯著拿著畫像的趙禎看,知府大人有點蒙——這不是皇上呢?怎么跑這兒來了?
展昭詳細地詢問了吳大毛關于陸遙天的情況。
吳大毛說他們才認識了沒幾天,陸遙天很有學問的樣子,應該是見聞廣博的□□湖。他倆一路都在聊吃喝玩樂,都比較正常……
說到此處,吳大毛想了想,非要說奇怪的話,有一點挺怪的。陸遙天有一次跟他講起過,他想找不老神樹。
吳大毛說完,姚霆淵就有些無語地看了看他。
畢竟是趙家軍出身,就跟趙普似的,不怎么相信這些,吳大毛一會兒神仙打劫他,一會兒又不老神樹,姚霆淵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有臆癥了。
仵作也也懷疑吳大毛可能受到了一些驚嚇,然后出現了幻想。
展昭伸手,拍了吳大毛一下……
片刻之后,展昭松手,摸了摸下巴,意味深長地盯著吳大毛看著。
姚霆淵讓人送吳大毛去他叔叔那兒,讓他最近別出城,衙門隨時可能叫他,要是想起什么線索,就到衙門來說。
吳大毛穿上衙門里給他準備的衣服,就走了。
到了后院,姚霆淵屏退左右,要給趙禎行禮。
趙禎趕緊扶他起來,左一個愛卿右一個愛卿,夸得姚霆淵如沐春風。
而后邊,白玉堂知道剛才展昭用魔王眼窺探過吳大毛所見了,就問他,“怎么樣?”
展昭似乎也覺得很好笑,對白玉堂道,“你猜怎么著……”
白玉堂盯著他看——怎么著?
連南宮都有些好奇地回頭。
展昭微微一挑眉,“那吳大毛說的都是真的。”
白玉堂和南宮都睜大了眼睛——真的?
展昭點頭。
“真的有神仙打劫他?”
“那人估計并不是神仙,而是戴著個比較怪異的面具。”展昭看得比較清楚,“他身上的光的確是有點奇怪,又不像是著火了,那種白色的光還帶著灼燒的感覺,估計是一種特殊的內力……”
“會不會是白焰?”白玉堂問。
展昭卻搖頭,他之前見過夭長天的那種白焰內力,和這個完全不同,這個就是光而已。
“另外那個陸遙天,他除了說山神,還說了一句話,只是吳大毛當時已經昏過去了……”展昭道,“我也沒聽完整,陸遙天說‘山神,你是山神!’之后,那山神就朝他們走來了,吳大毛昏過去的一剎那,陸遙天似乎說了句‘不對,你不是!你是……’之后就是一聲慘叫……”
“如果陸遙天就是那具碎尸的話,殺他的兇手,就是這個神仙?”白玉堂問。
“我也沒看到后面發生了什么。他脫吳大毛的衣服,可能是為了自己穿的,畢竟,他總不能光著到處跑吧……”展昭覺得吳大毛的衣服對于那神仙來說可能短了一截,應該是不太合身,相比起來陸遙天的身材會更合適。
“他不穿陸遙天的衣服而選不合身的吳大毛的,是不是因為陸遙天已經被他殺了,衣服帶血或者破碎了。”
“公孫說陸遙天的尸體是被帶鋸齒的利刃給分尸的……神仙光著應該也沒帶鋸子鋸刀之類的兵刃。”展昭推測,“還有幫兇,可能就是王紹他們那群人,那個血腳印又是褐熊宮留下的,是這幫人就是褐熊宮的呢,還是嫁禍人家?”
白玉堂點了點頭,聯系昨晚小桃花送來的提示,那‘神仙’莫不就是褐熊宮的?
在衙門待了一會兒,眾人別過姚霆淵,趕往城中的玉堂樓,來見那位想買虎的熊公子。
眾人跟著白玉堂來到熱鬧的街市,老遠就看到前面林立的酒樓里,有一座純白色外觀,看起來特別雅致的酒樓。
都不用看招牌,看氣質這就是玉堂樓!
果然,到了門前,伙計和掌柜的都迎了出來,“少掌柜的!”
五爺點點頭。
管家也在,示意人已經到了,在三樓雅間等著。
管家還跟五爺說,那位熊公子一早上已經親自去了趟虎園看過虎了。
眾人上了三樓,就見妖王和天尊殷候都在,仨老爺子正吃火鍋呢,涮得那叫個歡,還點了酒,等著喝酒吃肉看好戲。
白玉堂一上樓,管家就示意靠窗坐的那一桌人。
那一桌坐著幾個黑衣人,一個三十多歲,身材高大,坐著都能感覺出他很魁梧。此人方臉闊口,微微有些胡子,一雙大眼,看起來很有身份,穿著也很顯闊綽。
那一桌只有他一個人坐著,其他人都站著,似乎是隨從。這些隨從看起來也是身手了得,一個個高大威武。
趙禎剛上樓,就被南宮紀一拽,拽到妖王他們那桌去了。
趙禎還挺不滿。
南宮給他搬了張椅子,讓他坐下一起吃涮鍋,自己往他身后一站,以免后面的人注意到他。
展昭和白玉堂也沒在意,走到那一桌。
那位熊公子站起來,雙方略見了個禮,管家介紹了一下。
這位熊公子自稱叫熊溪,四處游歷,是途經金華府。
再一次入座,伙計送上了茶來。
那位熊公子微微一笑,“沒想到二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錦毛鼠和南俠客,真是久仰大名。”
展昭說熊公子看起來武功不錯,也是江湖人士么?
熊溪微笑擺了擺手,說自己是生意人,武功也不好,就是強身健體。
展昭和白玉堂沒動聲色,不遠處趙禎一手拿著筷子涮肉,邊回頭看南宮——瞧見沒!人家又不是江湖人!怕什么怕!
南宮按住趙禎的肩膀把他掰回去,讓他繼續涮肉別東張西望的。
白玉堂開門見山問熊溪,“聽說閣下想買虎?”
熊溪點頭,“我剛才跟尊管去虎園看了看,嗯……五爺這些虎是從何得來呀?”
白玉堂說是替一個朋友養的。
“哦……”熊溪點了點頭,問,“只有這些么?”
展昭笑問,“熊兄是覺得不夠呢,還是不中意?”
熊溪笑了笑,道,“明人不說暗話,我尋白虎已經許久了,我想要的,不是這種普通的白虎。”
展昭和白玉堂都看他,“閣下想要哪種?”
“我想尋的,是一只神虎!”
“神虎?”
“不錯!”熊溪往前湊了湊,壓低聲音說,“此虎需要有山神血脈!”
“怎么樣的虎算是有山神血脈?”展昭問。
“銀眸!”熊溪簡單道,“通靈性。”
白玉堂和展昭都又看了熊溪一眼,這位說的擺明就是銀雪。
“你找神虎干什么呢?”白玉堂問。
熊溪聲音更低了些,有些神秘地說,“二位可曾聽過,不老神樹?!”
展昭和白玉堂臉上沒什么反應,心里都點頭——剛聽過,這不巧了么!
而不遠處那桌,天尊殷候和趙禎都顧不上涮鍋了,側著耳朵聽。
妖王在聽到“‘不老神樹’四個字后,也微微地愣了愣,抬手示意南宮——稍微讓開些。
南宮聽話地往旁邊一閃。
妖王盯著那個熊溪,仔細地打量了起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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